新华社莫斯科分社记者 黄河

 根据俄罗斯官方机构的预测，2024年俄经济预计增长预计达到3.9%甚至是4%的水平。经过细致“诊断”后发现，俄经济正处在“高烧”状态，由此引发的高增长、高通胀、高利率“症状”或将拖累其长期向好发展。分析普遍认为，在当前俄乌冲突持续的情况下，俄经济想要“退烧”并摆脱“三高”并非易事 ，2025年增长或将放缓。

俄罗斯经济实现高增长

根据俄统计局相关数据，2024年前三季度，俄经济平均增速为4.2%，预计全年经济增长率有望达到3.9%。普京2024年12月14日表示，俄罗斯正在史无前例的制裁背景下实现发展和经济增长。事实上，自2023年第三季度以来，俄经济持续在“高烧”状态下运行。

首先，俄经济正在战时状态下全面再工业化。俄第一副总理丹尼斯·曼图罗夫介绍，2024年前11个月，俄工业增长超过4%，制造业增长超过8%，固定资本投资增长达到15%。总体上，加工制造业、零售业、建筑业以及一小部分农业，共同推动了2024年俄经济的快速增长。值得关注的是，2024年第三季度，除了工业和服务业这两个经济增长的传统引擎继续发挥作用外，公共部门（尤其是公共行政、军事安全及社会保障领域）也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其次，俄财政状况总体平衡，赤字规模稳定。在战时状态下，俄正在实行赤字财政政策。根据俄财政部的数据，截至2024年11月底，预算赤字为3890亿卢布，比上年同期减少3590亿卢布，占国内生产总值（GDP）的比重约为0.2%。值得注意的是，尽管军费开支逐年增加，但俄2024年能源收入总体稳定，俄2024年前11个月的预算中，来自油气领域的收入达到10.3万亿卢布，同比增长25.7%。此外，俄2024年再次出台多项加税法案，上调“富人税”，提高企业所得税、某些矿产的开采税，对汽油、汽车、摩托车、烟草和酒类的消费税实行指数化等。据俄财政部估计，税收制度改革将在2025年为预算增加2.6万亿卢布收入。

同时，经济高增长还伴随着工资和居民实际可支配收入增加，这也助推消费需求更加活跃。俄央行数据显示，截至2024年12月，俄名义工资收入同比增长17.5%，剔除通胀等因素后的实际工资收入同比增长8.4%。俄《生意人报》认为，俄经济2024年超预期增长的原因之一是家庭消费支出的增长，而后者更多得益于劳动力市场竞争激烈背景下居民收入的增加以及军人费用的增加。

高通胀和高利率随之而来

经济处在“高烧”状态，给俄带来“高增长”的同时，也带来了“高通胀”、“高利率”，对俄经济长期健康来说或是沉重负担。

生活成本不断攀升，已经影响到俄罗斯居民生活的方方面面。俄统计局发布的数据显示，截至2024年12月23日，俄国内每公斤土豆价格涨幅达93.6%，每公斤洋葱价格上涨45%，每公斤黄油价格上涨38.4%，每升牛奶价格上涨 23%，每公斤苹果价格上涨19%。在生活消费领域，92号、95号和98号汽油价格全年分别上涨约9.2%、9.5%、20.4%，电信、旅游、客运、医疗等方面费用均上涨10%至15%不等。

俄央行货币政策部主任安德烈·甘甘日前预测，俄2024年全年的通货膨胀率将约达到 9.6%甚至是9.8%。分析普遍认为，俄国内生产始终无法跟上消费需求增长的节奏，进出口贸易不畅、结算困难等因素共同导致了当前的通胀局面。

为了应对日益严峻的通胀挑战，俄央行自2023年8月起开始连续8次加息，到2024年底基准利率甚至超过了2022年俄乌冲突爆发后的水平，达到了21%的历史高点。然而，“高利率”并未有效遏制通胀的上涨势头，反而抬高了企业的融资成本，加大了企业的偿债负担，抑制企业的投资和产出，许多依赖贷款维持运营的企业面临破产的风险，供给缺口持续扩大，政企间的分歧日益加深。

俄罗斯国家技术集团公司总经理谢尔盖·切梅佐夫曾批评央行加息导致利率过高，吞噬了技术企业的利润。俄分析人士反映，21%的高利率极大限制了企业的融资能力，阻碍了它们维持日常运营、扩展业务甚至是进行创新的能力。俄罗斯工业家和企业家联盟报告称，俄2024年企业破产率上升了 20%。由于借贷成本过高，2025年的国内投资计划也将被搁置。

2025年经济面临巨大挑战

2024年前三个季度，俄经济增速分别为5.4%，4.1%和3.1%，增长放缓趋势明显。根据俄多家分析机构的预测，从2025年开始，俄经济增速将放缓至1.5%至2.5%的水平。俄罗斯经济“退烧”并摆脱“三高”，需应对三方面挑战。

一是俄宏观经济政策不够合理，财政和货币政策存在冲突脱节。俄财政部、央行等机构当前采取的宏观政策的逻辑是，加大军工等制造业投入保持产业活力，以财政扩张和优惠、补贴推动经济增长，通过提高关键利率防止经济陷入通货膨胀螺旋，通过增加税收稳定预算收入。然而，国防领域的预算支出大幅增加必然挤压其他生产性投资，导致科技创新、教育和基础设施现代化等决定俄长期经济发展的领域得不到持续的推动力。根据未来三年的预算方案， 2025年俄军费开支将占预算的32.5%，达到13.5万亿卢布（约合1350亿美元），比2024年再提高30%。

俄央行希望借助高利率政策减少市场中的资金流动以遏制通胀，但政府持续加大公共支出客观上又增加了资金的流动性，且对私营资本发展构成遏制。俄科学院经济研究所首席研究员伊戈尔·尼古拉耶夫认为，当前俄罗斯的财政与货币政策之间存在脱节和冲突，俄经济过度依赖军工产业和公共投资，未能有效推动经济的多元化发展和创新驱动，这将使俄罗斯面临更深层的经济挑战。

二是西方制裁对俄经济的损害效果或将进一步显现。“金融”“能源”是西方制裁俄罗斯的两把利刃。2025年1月10日，美国政府宣布对俄实施新一轮能源制裁，目标包括俄大型石油天然气生产企业、油田服务提供商以及能源领域高级官员、企业高管等。备受关注的是，美决定对涉嫌帮助俄运输石油产品的所谓“影子船队”实施制裁，牵涉其中的有183艘运油船等船只。

俄政府金融大学副教授瓦列里·安德里亚诺夫认为，此轮制裁是美对俄能源行业施加的“最大压力”。美方新一轮能源制裁导致俄三分之一的海上石油运输处在制裁之下，俄对印度等亚太市场的石油供应将受到较大影响。为制裁寻找替代方案，包括重新注册油轮、寻找新的保险提供方等都不是短期可以解决的问题。俄分析人士普遍认为，当前的西方制裁正在给俄金融结算、贸易收支和物流运输带来越来越大的麻烦，制裁最终可能导致俄预算收入减少，这将影响俄经济增长的持续性。

三是劳动力短缺带来的一系列问题损害俄经济长期发展根基。俄当前面临着巨大的劳动力不足、用工成本高、招聘难度大等问题。俄罗斯招聘网站SuperJob发布调查数据显示，与2023年相比，2024年俄职位空缺数量同比增加10%。从行业看，制造和物流行业、信息技术行业和服务行业的劳动力短缺最为严重，这些行业接近九成企业面临员工短缺问题。调查显示，2024年，俄各个行业最需要的是技术工人、卡车司机、特种设备操作员、零售业的一线员工、仓库人员和快递员。

俄高等经济大学社会政策研究所副所长奥克萨娜·西尼亚夫斯卡娅认为，俄劳动力短缺和分布不均问题日益严峻。当前，俄劳动力市场最缺少的就是“蓝领”技术工人，而“蓝领”技术工人的大量转行与当前通胀压力增大，工资和购买力增长不同频有关，而这些技术工人的转行又会进一步增加财政支出的负担，造成恶性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