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被告知,我们所熟悉的那个世界正在崩溃——至少在全球经济方面是这样。出于地缘政治担忧、保护主义思潮以及一系列不可调和的政策分歧,人们对经济联系碎片化的担心已成老生常谈。
当今世界与其说是在“去全球化”,不如说是在分裂成多个大型区域集团,而各集团内部则在继续迅速融合。我认为最可能出现的局面是,供应链进一步围绕三个集团形成架构,分别以中国、欧盟和美国为核心;与此同时,在每个集团内部,跨境经济活动变得更活跃而不是更冷清。
这样的事态发展提出了一些重大问题。美国和欧盟是作为一个还是两个集团行事?从汽车到半导体,这些行业的最佳规模是全球性的,还是大陆范围的供应链就足以充分利用现有的规模经济?这些问题是关于大集团的,也需要大集团来作答,但答案会影响每一个人。
然而,我们也应该关注“中间”国家的看法:所谓中间国家,是指它们并非与某个特定集团有绕不开的更深经济联系。这些中间国家包括全球绝大多数发展中国家。如果全球经济分裂成多个内在融合度更高的集团,将给许多中间国家带来难题。
在过去几十年间,这些国家一直得益于自身贸易关系的多元化。毫不奇怪,中国在中间国家的贸易构成中份额几乎增长了两倍,而富裕国家的份额却缩水了。不太被人提及的一点是,中国以外的发展中国家之间的贸易呈现可喜的扩张势头。
不过,如果由此推断中间国家远离了它们的传统贸易伙伴,那就错了。因为贸易总额一直在强劲增长。
这种绝对增长的幅度远高于富裕国家贸易份额萎缩的幅度。因此,对过去几十年全球贸易的正确描述应该是这样:发展中国家与富裕国家之间的贸易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高,但它们同中国的贸易,以及发展中国家彼此之间的贸易也显著增加。
一言以蔽之,各国之间的贸易额仍超过历史上几乎任何时期——在人们担忧全球化的终结之际,这是一种不应忽略的现实。但这也意味着一个艰难选择:如果大型贸易中心的政治大气候,令跨集团贸易的难度更大、代价也更高,中间国家会做何选择?
它们理智地倾向于“不必非得做出选择”。因此,正如我的同事艾伦·贝蒂本周撰文所言,它们将努力与不同集团保持良好关系,并愿意共同维护开放的多边世界经济秩序。
然而,正如贝蒂所指出的那样,这种多边主义的努力并不能确保成功。已有初步迹象显示,贸易大国可能会迫使中间国家选边站队。例如,对于在本国境外实施对俄罗斯的制裁,西方正表现出越来越大的兴趣。再如,对于以前直接从中国进口的商品现在经由中间第三国进口到美国,没人敢保证美国会容忍这种迂回供应链的存在。
因此,如果到了紧要关头,拉美、非洲或亚洲的贸易经济体必须把自己的命运与某个阵营绑定在一起,哪些因素会影响它们的选择?
当然,地理位置会是考虑因素。如果选择距离更远贸易伙伴意味着必须切断与更近贸易伙伴的联系,那么必须有过硬的理由才会让一国这么做。资源禀赋和比较优势也是重要考量。一个拥有珍贵原材料或掌握专业技术的国家会发现,更容易保持同许多国家的关系。
但最重要的因素可能是贸易大国的政治。未加盟国家会选择美国、欧盟还是中国作为优先贸易伙伴,其背后的经济逻辑将取决于上述集团的经济状况,以及它们所提供的准入程度。当然,也有更直接的金钱和非金钱方面的诱惑,但从长远来看,通过靠拢繁荣经济令自身迈向繁荣,这种愿望将是全球经济阵营如何划分的最重要决定因素。
在全球金融危机爆发后的许多年里,中国在这方面一直处于领先地位:中国的经济增长比泥足深陷的西方亮眼得多,而且中国也愿意通过一系列政策(包括共建“一带一路”倡议和影响全球标准制定等),塑造一个以自己为中心的经济秩序。
詹姆斯·克拉布特里最近在美国《外交政策》杂志网站的一篇文章中解释说,这种情况为美国和欧洲“创造了潜在的地缘政治机会”。正如洛比托走廊等项目所显示的那样,西方大国正开始认识到其中的利害关系。但迄今为止,诸如欧盟“全球门户”和七国集团“全球基础设施与投资伙伴关系”这样的提议,即便时机上不算太晚,数量上也太少了。(来源:参考消息网)